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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别2022,2023会好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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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/01/03 21:22:42
徐瑾:新年献词原本是做题家擅长领域,为何遭遇群嘲?丧失感是关键词,而最大的新冠后遗症可能是没钱。道路在哪里?先活着,压缩杠杆,等变暖。

回溯2022,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一句“2022,再见不送”可以说道出了大众心声,对于这样荒诞日子,与其各类媚俗献词,喊一声“2022,滚蛋吧”更为适合。

新年献词的破产

中国媒体的新年献词,曾经是总结旧的一年、展望新的一年的重要文章,也曾经激励了不少读者的心——这种文章,也可以视为弥合精英思想与大众感受的一种尝试。就像鲁迅文章中所言,这如中国人习惯的满月祝词,不外是想得一点好兆头。

此类献词,原本是做题家擅长的领域。不过,讲故事、拽修辞以及抖机灵,毕竟都有边界。这一惯例如果太背离大众感受,如同2023元旦这样的情形,遭遇翻车,迎来群嘲,也不令人意外。毕竟,“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”的时代过去了。

这一年,可谓一言难尽。最大的状况自然是疫情,然而这又是最难以言说的一块。在段子中,如果说最先恢复的行业是殡仪业,那么最先破产的行业,我认为则是各类官样文章的新年献词——2022之后,新年献词是可耻的。经历长期封控的城市,各种基础病的老人,还有那些看不到2023新年阳光的人,没有提到他们,这样的新年献词在诚信上就失去了立足之地。


2022年确实是发生了很多又让人无从说起的一年,及至岁末,更犹如一场怪诞的梦,数亿人集体感染,集体缺觉,集体咳嗽。终于得见2023年阳光的人,可能还有隐藏的创伤后遗症:心和头脑,在表面的平静麻木之下,陷入失落与彷徨。

丧失后遗症

丧失感是2022一个关键词。这一年,一些重要的人物去世了,小说家倪匡、学者林毓生、企业家稻盛和夫、政治家戈尔巴乔夫、英国女王、中国长者、球王贝利等等等。我的身边,也陆续有朋友离开的消息。有的和疫情没有关系,有的确实存在关系,有的年纪不小了,有的还年轻。

对待死亡的态度,不仅取决于我们与死者的关系,更取决于我们与死神的距离。

当我们二十岁出头的时候,也有身边熟人横死的案例,比如意外,但当时往往只觉得惊悚,其实没有太多感触;到了30岁之后,身边人离开的案例变得平庸,比如癌症、抑郁症或者慢性病,但是冲击力却更胜往昔。


或多或少,当死神追赶上了同伴,也就追近了我们。中年之后,在某个不经意的转弯处,我们感觉到了生命到达了转折点——时间如同潮水一样,在过去是不断上涨,淹没滋养我们,而在某个时间点,开始慢慢退潮,从头顶开始,直到脚踝。

丧失感不仅体现在亡者,也体现在生者。经历这一年,大家也知道底线其实可以不断往下,大概只有类似三体人入侵地球之类情节,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。

这种感觉,就像被冰冻过的鱼,在适当环境下,也许能复活,但,生命力自然不如往昔。越来越多研究表明,创伤不仅会影响一代人,而且也可能遗传。我们父母辈经历过匮乏时代,他们往往对于缺失有一种深层次的恐惧,有的人喜欢扎堆、抢购、盲目排队。过去我曾经不理解这一点,但是经历了上海封控之后,我感觉断舍离可能短期在中国很难再次流行了,囤积将成为日后很难摆脱一个偏好。

在这样的时代,活着是底线,也成了最高纲领。很多时候我们只能祈求,不幸远离我们,自我安慰说,最坏的情况未尝发生在我们身上。这种不顾一切但求生存的状态,说是道德谈不上,说是不道德也谈不上,感觉就像朋友说的,是一种非道德状态。

2023会如何?

放开之后,大家都阳了,症状各有不同。

人的体质不同,反馈也不同,各种“我阳了”小作文铺天盖地。抛开有大的基础疾病的,一般人有高烧不退的,也有没啥感觉的。至于咽干、咽痛、头痛、肌肉酸痛、流鼻涕、呕吐、腹泻等等,甚至各种传说中隐疾,更是五花八门。

不过,根据我观察,在这些新冠文学中,其症状也有一些以往容易忽略的特征。以前,是觉得保命最重要,恨不得任何东西都用消毒液消杀三遍,恨不得在家设立方仓;现在,不少人发现以往习惯的年终奖没了,甚至裁员也来了,才体会了原来人活着钱没了才是最大悲哀。

可以说,没钱可能是最大的新冠隐性后遗症。放开之后,我们再也不能用疫情作为理由,来回避更大的问题。我一直的观点是,疫情没有改变趋势,只是加速了趋势。

趋势是什么?钱更难挣、工作更卷、上升更渺茫的软阶层时代。在2017年的时候,我就提出,当时中产普遍焦虑的阶层不能上移很虚妄,未来中产更值得焦虑的是如何捍卫阶层,这就是我所谓软阶层时代。在2019年的时候,我也强调,“这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”。

如今看来,我不会觉得自己不幸言中,更多是一种看灾难片慢镜头的无力感。俱往矣,以往月薪五万的助理、年薪百万的知乎用户、风口上随便估值小目标的创业精英,可能成为过去式,我们可能又回到万元户很值钱的年代——毕竟,还有六亿人人均收入不足1000。

某种意义上,意识到剩余时间的紧迫,对于人生而言,是中年一大特征;而无力感,则是作为中年社会的一大特征。这种紧迫感,本身是应该服务于我们,让我们可以选择更有质量的生活,而不是相反。中国经济过去的高速增长,其实是一个经济传奇,而今天,这个传奇恐怕要进入现实阶段。

很多人过去认为宏观不重要,那只是因为宏观环境不错,没有成为压死企业或者个人的稻草。如今,宏观经济的走弱,其实让很多人所谓的能力显形——多数人的发达,运气其实更为重要,无非时代馈赠而已。

新年元旦我上街走了走。路上车很少,但发现在寒风中,小区门口不少房地产中介已经在站街,自然基本无人问津。毕竟,不少破产老板在跑月收入几千的专车。比如我认识一个投资人,其机构投资不止一家独角兽企业。封控结束没多久,就用自己豪车注册了滴滴,高档公寓也开放了出租拍摄服务——他咧嘴解释,“总得赚点现金流不是?”

道路在哪里?怎么办,先活着,压缩杠杆,等待一切变暖。软阶层如此,经济也是如此。据说,所谓智慧,就是接受无法改变的事,改变可以改变的事。如果我们不再年轻,期待在2023年,我们可以多一点智慧,顺着经济规律,回归正常社会,让大家先喘口气吧。

注: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,徐瑾为货币三部曲作者、公众号econhomo主理人